2005年5月 归档

静夜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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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,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

  诗和顺口溜只有一步之遥,李白想。他排列这20个字之前,刚刚上厕所回来,7月的庐山热得让人睡不着。李白执起灯,趿拉着鞋打了一圈蚊子,仍然坐回床上,一身汗。

  月光如霜,月光如霜,熄灯躺好,他继续催眠自己,努力将思绪捆成一束,塞进枕头底下。九江来的信还没回,明天再说吧。

  五十知天命。当年在洛阳,杜少陵笑他,回长安,回绵州,回金陵,怎么都用回字,真成了四海为家。李白呛了一口酒,说这些地方都有人等我,家是什么,就是有个人在那等你,生逢盛世,年轻人就应该日日行乐日日乐,处处留情处处情,醒时同交欢,醉后各分散。那时节,只想将大唐的江河湖海三山五岳都踩在脚下,高唱蹇驴得志鸣春风。

  从长安出来这些年,人也懒了,诗也少了,年前去看过两次瀑布,有一次还吟了诗,同行的人直说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有气势,却让李白联想到白发三千丈,端着酒的碗迟疑了半天。人生飘忽百年内,五十岁才哪到哪,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。虚度半生,官场也好,战场也好,李白相信自己都能摆平,五十岁在大唐朝正是黄金年龄,怎么就猫在庐山了。九江的信不回也罢,永王爱才心切,明早必会派车来接。若是明早来接,我就出山。李白想定这一节,如释重负翻了个身,逐渐发出鼾声。

  “嗡——”一只低空侦查的蚊子,被李白瞪大的双眼吓了一跳,一头撞在书几上昏了过去。黑暗里,李白耳朵听到自己的鼾声,眼睛看见如霜的明月,一边努力搜索记忆,记忆中的故乡在哪?

  童年的故乡,是绵州那绿油油的山水,象耳山,溪边磨铁杵的老媪,“欲作针”这三个字曾让李白发疯似地读书,他以为书里有造针更好的办法,为天下人造针是他第一个理想。在成都的杂货铺里,他花一文钱买了十根针,根根锃光瓦亮,托过路的挑夫捎进山里。他自己没再回过象耳山,那心目中,永远停留在石器时代的地方。

  不,也许故乡该在碎叶,他出生在那里,懂事以后从没去过。他模糊记得那一望无际的草原。父亲告诉他碎叶远在天山之外五千里,大唐疆土外的异域。他一直没想通,既然华夷有别,那大唐该叫异域才对。自己做为一个外国人,不远万里来到中国,这是什么精神。

  因为身为外国人,所以刚到长安时,李白才觉得回到故乡。天子脚下的外国人比车还多。有些外国人会说地道的汉语,有些不会。这让李白得以尽情施展语言天赋,直到那精彩的一天,皇帝(现在已经是太上皇了)通知他进宫完成翻译工作,到达现场后他才知道是要撰写一份声明,因为事关重大,李白请求皇帝派亲信监督他的写作,显然在没人懂的蛮文面前监督形同虚设。皇帝慷慨地表现他的信任,不但安排他的私人医生为李白做足疗,还命令杨贵妃把纸笔递给李白。当李白写字的时候就沉浸在皇妃洗发的香气里,几次险些窒息。

  明月不知何时已经消失,黎明前竟然也没有星,黑色的夜映着我黑色的眼睛。

  是谁,在敲打我窗,是谁,在撩动琴弦。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,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。是谁,在敲打我窗,是谁,在撩动琴弦。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,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。那缓缓飘落的小雨,不停地打在我窗。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,不时地,梦回唐朝。


- 大胖 5-5-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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